回程(1/2)

向歆面对这几十个大箱子,有些手足无措。既然母亲要租掉老房子,就只能由她来继承所有的旧书。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,她陆续打开了箱子清点。

每一本泛黄的书既熟悉又陌生,许多都已年过半百,最旧的已有六、七十年之久了,带着每个年代的特殊烙印。

她忽然记起,自己小时曾踩着凳子哗啦啦从书架上剥落一大堆书,那些书像鸽子一样从高高的书架上落下来。

但凡看到有旧时代字眼的书通通被她丢在一边。那些发黄的书很快像小山一样堆起来,最后被她视为传染病一样,全部扫地出门。

这是她十岁时候做的胡闹事,背景总伴随着向海绵长沉默的表情。

如今,她再看不到那些珍贵的史料。不过,看到又如何呢?徒增烦恼。

她把这些书一一归类放入自己书架的最顶层,打算有时间再仔细翻看。

……

时间就这样平静的过去,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。

每次她去医院例行复查,医生拿着超报告平静的说,的,没有问题。

她时常抚摸自己的脖颈,似乎那片逆鳞还在那里,若隐若现……只是没有从前坚硬了。

她的旧疾复原了,她终于对自己松了口气。

倾云一直说,你该回来了。倾云不明白为何她不愿回凉城。

不回就是不回,没有为什么,她说。两人说到情急之时吵架。吵完就陷入空洞,然后用别的事物填平。

向歆不肯回来,倾云只好和老伴一起去上海住一段时日。

向歆的继父,人长的高大英武,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一位着实清俊招人的小伙子。他脾性温和又略带股子大男子气,配性格温柔没主意的倾云刚刚合适。

倾云在五十岁这年,就这样忽然落定了自己的第二段姻缘。人人都惊奇,又都说好,算是成就了一桩美事。

倾云在女儿这里,每日闲庭信步倒也自在。只是住的再悠闲也是要回去的。她走时又忍不住眼含无奈的说,我现在开始新生活了,你回来看看也好啊……

她还是想着向歆能回趟凉城,又做不了她的主,竟有几分哀怨。

向歆想来想去,觉得没有理由再继续搪塞母亲。

越不回去便越回不去。这样算来,竟已有十年之久……它明明是与她同有的存在,却被她放置在过去,一任时光淹没。

她和闻峰商量,闻峰自然愿意一同前往。受洗三年后,她像一个器皿,逐渐从晦暗变成半透明,又逐渐透明起来。她积蓄着勇气,终于有了决心踏上归程。

回家的时日越来越近,她心里升起一丝期盼。倾云嘱咐什么都不用准备,人回来就好。

到凉城的那天下午,阳光璀璨,空气甜美,蓝天纯净的一丝云都没有。

向歆和闻峰坐出租车去继父的家,阳光强烈的眼睛睁不开。道路开阔,高楼林立,树木葱郁,每一处于她都是新的。

在短短十几分钟的行程里,她脑海中那些旧日的街景被一一拆除殆尽。心里忽再次浮出那句经文,旧事已过,一切都已成新。

傍晚,他们一起外出散步。那条源于先秦却长久干涸的凉城护城河“周家坝”河道,终被重新修建,名曰“俊湖”。他绕民而行,延绵数里,再次成为古城景致。傍晚晴空,浮云一点。孩童嬉水,家人密谈。

这一个漫天黄沙的西北古城,如今青森秀丽,在俊湖的映衬下,重新焕发出千年前水草肥美,骏马咧咧的丰腴模样。

他们路过旧日所居寓所,向家老宅早已拆除,换上了拔地而起的高楼。那株生长了几十年的夹竹桃树早已不知所踪,当年保留的最后一小株,如今栽种于倾云的新家之中。

第二日清晨,天阴着,不时落雨。闻峰拿着花,随向歆、倾云一起出城去墓园。

他们穿过松林,路过一排又一排、无穷无尽的碑林,终于找到向山和心莲的墓碑,继而又找到了向海的墓碑。

这个地方,这个场景,她曾无数次的想像和担心,这么多年,是否碑上的字体无法辨识。然而,每一个字都清晰的在那里。

人的一生,总会面对这样的时刻。再见,对面不再是有形的温润,而是一串数字、一个名字。

人们曾经历过被爱,被恨,被关怀、被长久的惦念,到习以为常、麻木疏离,甚至叛逆远离……一直到永远分离的时候才知刻骨。

无论是深切的爱,还是恨,都不能再次触碰到那些温热的身体。

大抵人生就是如此。每一块墓碑后面,都有一个类似的故事。一切的爱恨情仇在生命消逝的面前,黯然失色。

没有人能从肉体的死亡中逃离,无论迟早,终究要与亲人告别……

……

从凉城回到上海之后,向歆陷入极大的平静之中。只是,在那么几个深夜,她不自禁起身到楼下,翻开抽屉,拿出那本封存几十年,后辗转至上海,又被封存了三年的相册。

封面上是卷起白色浪花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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