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66.下卷.谁在路上(28)
不用说,在一切工业化的生产中,砖瓦厂应当属于最苦最重最脏的场所。但是张化洲不怕,他不仅本职工作干得出色,而且常常主动要求加班,一天上两个班,出装20多万斤的砖。那时的口号是:“一块砖就是投向帝修反的一枚炮弹!”这口号张化洲也喊过,但真实的想法却是:正常上班的工资都交给了队上,只有加班的钱才属于自己。家里父母年事已高,姊妹5个中我是老大,不拼命干家里人咋活呀?加班还糖、肉补贴。张化洲领到这些补贴,一下班就连夜往家里送。少陵原不通车,自己也没有自行车,50多里的路从黄昏直走到东方破晓……由于干活舍得力气,人也本分,厂领导力排众议,为他办了转正手续,成为一名正式职工。但是张化洲仍有些茫然:难道此生就这样庸庸碌碌地混下去么?可不这样混又能如何?谁让你没化呢!渭滨洒泪,长街观书,陋室修炼,有梦男儿当自强上世纪70年代后期,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。张化洲蓦然现,几个往日和自己一块在窑场上烧窑推砖的年轻伙伴们**间就由丑小鸭变成了天鹅,他们急匆匆地打点行装,兴冲冲地向工友们道别:我考上大学了,再见……张化洲的心灵受到强烈震撼……天哪,同是下苦人,人家一跃过龙门,自己却还在干滩上晾着呢,命运真的是如此不公么?不,不是命运不公,而是自己无能!你一个把小学化都抛撒在南山深谷北城烟尘中的“盲”,给你个大学指标,你考得上么?那阵子,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崩溃了!他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……一个落日熔金的黄昏,他失魂落魄地转悠到了离厂不远的渭河岸边。浑黄的渭水浊浪滔滔,凄厉的秋风吹落了西天最后一缕晚霞。夜色漫过河堤,将那个孤独的汉子紧紧地裹在了黑暗中……他在黑暗中步履蹒跚,他在涛声中捶胸而泣……终于,他一头扑进了夜幕下的渭河……然而,无的渭河却用多的浪花将他推到了河滩的草丛中……也许是经受了冷水的刺激,也许是冥冥中听到了生命的呼唤,躺在河滩上的张化洲突然清醒了:混球,你在这是干什么?要找死,你早该在南山就喂了山猪毒蚊啊!父亲说过:东方不亮西方亮,天无绝人之路。母亲说:人只要有口气,就要活下去。活下去,就要活出个人样来。难道上不了大学就是世界末日了么?他恨恨地骂了自己一句:“羞先人哩你!”爬起来就朝河堤上走。这时星星出来了。他在星光下拎着湿漉漉的衣裤走在纵横的阡陌上。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是个不甘**的人,“要活就活出个人样儿来!”父母的教诲一直根植在自己的心灵深处。正是这种潜在意识的苏醒才使自己对自己的落伍感到了耻辱。但洗雪耻辱不能靠结束生命,而是要站起来,昂迎接命运的挑战,重新踏勘人生之路!那么,我该干些什么呢?忽然,他想到了他一生引以为荣的那件事:小学四年级就写下了让老师和来宾交口称赞的大幅标语。对,写字,练书法!他相信自己能成,因为,即使在砖厂,他的字也是备受工人们夸赞的。重要的是要咬紧牙关持之以恒!第二天他便赶到了城里,在钟楼新华书店给自己买了字帖和辞典。也是赶巧了,当他抱着用一个月的伙食费买来的书帖走过东大街的青年会时,见那里正在举办书法演示会,几位名满三秦的书法家当场挥毫泼墨。吴三大、薛铸、钟明善……一个个笔走龙蛇、神采飞扬,人亦潇洒字亦**,看得张化洲眼热心跳,激沸腾……将相本无种,男儿当自强,难道我张化洲就不能在书林艺苑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?张化洲下了狠心,下了狠心的张化洲一下班就将自己关在破旧的小屋里苦苦“修炼”。他知道书法是高境界的化、高层次的艺术,没有深厚扎实的化底蕴永远不可能破译书法的真谛。而自己的化实在是太可怜了!不要紧,一切从头开始,从“扫盲”开始,从查字典开始。为了增强记忆,他在手腕上写上“腕”字,在指头上写上“指”字,**上写“**”,凳上写“凳”,墙上写“墙”写“壁”……比小学生的“看图识字”还生动。后来就写成语,再后来就写诗词。如“面壁十年”;如“指点江山,激扬字,粪土当年万户侯……”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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