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播火者 10 鬼门问津,忘川可渡 上(2/2)

道。“伍子胥,他现在就是一个失去了光彩的钝剑,只有等待着生锈,或者被吴王砍了头。”

“不过为了证明我安插的棋子,我会再给你卜一卦,就卜你家范姝。”巫先生道。这话让子贡身子一摇,他自然明白巫先生话中威胁的意思。

“此行你若回卫国,会见到她已经病了三五日卧床不起,可若你不回卫国,她究竟是病也不病呢?”巫先生的脸笑的无比恐怖。“不过你放心,又不是必死恶疾,所谓小病可养生保体,我这是帮你,君王之保傅保姆,也不会体贴用心如此!”

用蛊做秽,巫先生亦懂此法,这道理如同后世以蛊虫等物给特定人传播传染恶疾。

“这么说来到巫先生对我和贱内还有救命之恩,不知子贡该如何报答呢。”子贡的话里毫无对巫先生的感谢之意,而这样的愤怒,他也必须克制以免激怒他更多。因为眼前这个人,从他之前答应的不伤及局外人只是局内人的对决,转为肆无忌惮无所不其及,开始把毒手伸向子贡身边之人作为威慑和挟制了。

“不需谢。北上,临黄河可别回到卫国,好好在晋国待一段时间,近来阳虎瘫痪不能用政,你说服赵鞅应该不难……何况你做的事对我们也有利,这我当然不会作梗。”巫先生的话,如同轻轻吹落一片枯叶,扫去案上积年的灰尘。

“可为何不让我回卫国?她和这一切没有关系!”子贡怒道。

“没关系?当然没关系,这一条我只是想看看堂堂端木子贡是否能够绝对听命于我,若你以为我这个要求太无聊,可以回去看看不妨。”巫先生道。他还不想把阳虎与自己的合作告诉子贡,毕竟阳虎这枚子以后还有用,而阳虎这步棋走臭,当然有范姝的功劳,这也是巫先生欲图小小报复以施惩戒的原因。他现在当然不知道那个神奇的成孙复,但阳虎的离奇瘫让他知道其中必有蹊跷,之前他只用死士灭口的剧毒之药,而不涉及使人致瘫致病的软性蛊毒,因此这一事件让他对用施蛊用药有了些兴趣,这一次便是一番小试身手。

“年轻人,别太紧张,你还没经历过生离死别,我年岁你,告诉你,那都不算什么大事!何况她又不会死,我说了我这么做的目的,你是聪明人。”巫先生居然伸手拍了拍子贡的肩膀。

“说些其他吧,我知道你我二人几年未见,你必也有问题问我。”巫先生果然是知道子贡心思的人。

“你两年前说会有一个人到鲁阳,但我至今没有遇到一个求的人来找我说他是巫先生的朋友。”子贡当然是审时度势的聪明人,知道再说其他也无意义,遇到这样不择手段的对手,他只能接受。

“不,他早已经到了,而且在鲁阳过的很好,我们会感谢鲁阳的。”巫先生道。

他抬头望了望,自负才高认为万事尽在掌握的人都喜欢抬头看天,那是一种天高云淡任尔翔游的苍茫空阔之感,比如子贡也常如此。但此刻二人的头顶没有天,只有火苗在船篷顶上投下的人形黑影。那黑影里的唇形抖动:“是快要到离别的时候了。”船外的水面上,白雾蒸腾,茫茫看不清楚,月亮也模糊不清。一只被惊起的水鸟,可能是一只无名的鹤鹳之类,发出一声厉鸣,扑翼远飞,又隐在另一丛芦苇中。

子贡不明白巫先生突然说的这句话包含了什么意思,他以为巫先生是说他们二人在船上的谈话可以结束了。而一直到很多年之后,他才明白那句话并非对他所说。那是巫先生想到复仇时刻即将到来时候的悲哀,就如同弩箭射出后凄厉的悲鸣,因为杀灭他复仇的对象那一刻,也就是他或者那种情绪存在的意义消失之时,被判处了死刑的人和被判处死刑而产生的一种情绪,它们面对死亡时候的心境也该是一样的吧——如果一种情绪有心境的话。巫先生并非只是一个人,而是一种情绪的存在,一种仇恨的情绪存在。

子贡要起身离开船舱的时候,巫先生问他:“你是否想知道那支斥候力量的名字?”

“如巫先生所说,名字无什么意义,我只要知道他们对孔门并无仇恨,只是合理的共生,那么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。”子贡躬身弯腰离开船舱,走向草屋。

巫先生在身后微语,却不是已经走远的子贡能听到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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