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空华 2(2/3)
。他想剥富济贫,想拿世家宗亲的钱练兵造船。可人为财死,偏有人敢为此和他拼命。洛东世族原本唾弃谢家,此时却求谢家主持公道。如今新旧两立,少年主政,旧臣不得不倒向谢家——」他垂下头,抚额低低叹了口气,「外戚可怕。外戚可怕!」
绫从不议政,只是默声倾听。
皇帝苦笑:「你在我身边多年。朝臣、妃御、子嗣——算来我竟与你最知心。你可知我多年苦不堪言,外戚之祸,怎能再复!」抱手干笑两声,话锋忽地一转,「内里空寂已久,宜甄嫔御,充盈后宫。」
绫愕然,而又困惑:「主上——」
皇帝伏首半日,徐徐抬起脸,骇笑道:「你当我疯了是不是,一个平家,一个谢家,仿佛终生都与外戚周旋。外戚患寡而不患多。谢家毕竟不是平家。羽贺若有志气,哪肯见中宫风光。是她无用罢了!」
绫想起安熙嫔为人怯懦,只要命还在,原是半点都不肯争的。皇帝沉默许久,命人灭灯垂帘。绫躺在帐殿旁的隔间里,看见深沉夜色覆压而来,隔窗花树拂妩,皇帝均匀的吐息声听来悚然。
南朝国运又短一分。千里之北,熙良亲王力克赤狄,久鹿王夺一城而失一城,终因不服水土、粮秣难继曲意议和。息道宫的行驾已抵北洛。十五岁的南夏王姬,无可奈何嫁与四十五岁的北朝上皇。熙良亲王班师回朝,远远望见这少年母妃褐发雪肤、风流娇怯,心中却有许多不甘。于是多日之后,两人在离宫秋狝时偶然重逢。熙良亲王问其名字——
息道宫的中洲官话说得也极好:「我单名姮,小字皌颜,是辛夷的意思。」
骄儿騃女,风月情根,各朝各代原都是一样的。再看南朝,风月还在,却已是山穷水尽了。
春试后休朝三日。制置司没有歇假,清久写了一夜折子,红着眼从堂院出来。早风细细,露气沉沉,隔街一声鸡鸣催起山际片片彤云。
青山,晨鼓,犬吠,长钟。
清久额上生出一枚硕大的疖,恨恨地指给申苏看。
申苏想了想:「可以用木槿叶与花,加盐捣烂,敷一夜多半就消了。」
清久取笑:「这是菱湖的古方吗?恐怕不会有用。」
申苏也不声辩,依旧坐下来替清久录折子。两人字迹十分相似,一应镂云裁月、屈金断铁。清久将一怀奏本倾倒案头,依着申苏一折折看。申苏抄毕一页,挪动铜镇要抄下一页。清久刚好也批完一本,啪嗒一合丢去一旁:「元劼陪我出去走走。」
从内里出城有漫长的一段路。寒鸦伫默檐角,雨意清涩,日光灰扑扑看不真切。走出朱雀门,始觉春意如数泼洒,道旁草木已然萌绿,春风温暖缠绵诱人沉醉。织花町人声扰攘,世景纷华。
町下各家已开始置换春衫。桑染与茶染的苎麻布,苏芳与洗朱的绮绫,山吹、藤紫或樱色的衣裙在日光中随风摇摆,如同菖蒲节句时高扬的幡旗。菜贩担来蓼茸蒿笋。小娘子拢着盐渍五辛菜,走几步又向日光里叫卖芦菔春饼的白发妇人轻声询价。
申苏笑道:「芦菔好啊。立春当日生食之,名曰『咬春』。菱湖也有此风俗。」
清久有片时神驰,忽然问起他:「元劼想不想菱湖故里?」
申苏连连摆首:「菱湖不比洛东,并不会念念不忘。」
「就这样放下了?」清久有些惊愕,仿佛也有些失望,「我原以为你会说『梁园虽好,非是吾乡』之类的话。」
申苏语塞,只是很窘促地站在原地。
清久温声笑笑:「罢了罢了,有句话说得不错,此心安处,便是吾乡。你肯把洛东当家也很好。」片刻又说,「你的官话讲得越来越好了,偶尔还带上些京白的味道。元劼,春试之后各地会有许多生员上京,他们都与你当初一样,请你多多担待。」
「敢不如命。」申苏忙答。
清久从不吝溢美之辞:「元劼是我臂膀。初见之时,我还小看了元劼。」
如此激赏,却从未化为半点好处。官场上清久处处回护申苏,教他洛东生存之道。数月之间,申苏从地方小吏一跃成为东宫亲随。然而清久又铁面无情,先抄母族,再抄亲信。申苏年俸降为三成,节朝岁赉概充军费。
那时申苏刚领了御前诏敕,品秩直进一位。他将清延所托忘在脑后,添房置地,正挥金如土潇洒痛快。不料清久也不过问他,就做主捐了他一年俸禄。于是某一日申苏吃着盐笋喝着薄粥,一下子怒火攻心,摔了盏箸发起恨来:旁人不过头更尖手更黑,便一个个珠服玉馔奢华无度。我哪里不及,凭什么每日灌一肚子清汤寡水,饱饭也吃不上一顿!
如此对清久的感激便淡了,有时竟想另寻出路。昔日同籍纷至沓来,众口一词想走东宫门路。
申苏应接不暇。
终于有一天他也写了一幅字偷偷派人兜售,不想轻轻松松就得了三百贯,从此一发不可收拾。人人心照不宣:申少辅索价最公道,也不比谢家挑三拣四。申苏家宾客络绎,灯火长明。清久绝不肯信,只叹:「我并不知道元劼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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