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空华 2(1/3)
「大人——」
元度深深看她一眼,继续道:「你还年轻,如今主上封你正三位,诸般荣华还在后头。你这些年孜孜矻矻,好是好,不好也就是不好,从未有过半分侥幸。你不愿倚附人,只有在仕途上更进一步,往后才有好归宿。你也要记得,许多人见你侍奉御前,想借你为自己的前途打算——被人误过一次,可不能再误第二次了。」
这是长辈的语气,一例一则交待得十分清楚。
绫迅速反驳:「大人知道我从小在内里侍奉,荣华流转早已看尽。荣华既不到头,我又渴求荣华做什么。我也无意婚姻——我可以独自生存,卸职回乡烹茶肆书,大人想做的我也想做,大人能做的我也一定做得到。山高海阔,只有我自己。」
两年来她向来寡言,从不曾一口气说出这样长的话。元度望着她笑起来:「典侍。或许将来我们还是可以一同烹茶肆书的。」
绫默声笑了笑,静静等他继续说下去。
元度也的确继续说下去:「是我此生福祉。你肯回我书信,肯与我讨论艺文金石——瑶浦那处摩崖石刻的确很好的——现在又肯来见我。阿绫,知卿何幸。」顿一顿,谦恭地向绫伸出右手,小心翼翼地牵住她,「你不要会错意。时局凶恶,我宁愿茕茕然一个人。想做的是一回事,能做的又是一回事。我再也不能给你任何承诺。」
很直白。一瞬间两人只有沉默。元度拒绝她,也说出理由,无负于她一直以来的矜持。
「你要忘记,也要相信自己一定会被妥善珍重。亦要尝试。很可惜,我们无法到最后。」
绫低下双眼,握在他手中的指尖微微颤抖。「很好的。你肯告诉我这些。」
元度缓缓放开她,转头又牵起来:「我七年前见到你,穿着小小的银红衫子,在校书殿阔大的庭院里晒书辟霉蒸。你怕都不记得了。」
绫莫名发笑:「我只觉得你当时很看不起我,当我是小孩子。」
元度亦笑:「你当然是小孩子,学养却让我惊叹。二十一岁,三位宣旨。前途无量,前途无量。」
「现在还说前途。」
「我是个俗人,当然只说前途。」元度眯起双眼,笑容可掬地望着她,「你我皆是旅人,来到洛东都为前途二字,说前途才不昧初心。」停一停,「我说过,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好的。」
绫泫然落泪。好像流零多时,终于得到片许关怀。凄清的感激。觉得世界依然还肯小小地善待自己。她缓缓说:「多谢大人。」
「你究竟不肯称我一声表字。」元度笑叹,「抱歉,我确有私心。原来时局难测,心中事意中人,便是再喜爱再不忍,也不该这个时候说出来。然而——当时背上插着箭镞,忽然害怕临死还要承担未能心意相通的遗憾。请你原谅。」
「不。」绫坦然仰起脸,「闳之所言,我不胜惶恐,也不胜感激。」
回到内里,忍不住又去柏梁殿看一眼伐檀。云央正巧也醒着,一团柔嫩,卧在夕晖里,如花堆雪砌。
伐檀燃灯写字,尺许的字帖放在一旁,用铜镇压住。他还用不惯笔,少傅将细苇管削尖,命他蘸水在石台上书写。
一行札文歪歪扭扭。伐檀摇手嚷累。重岚连忙收起书具,也不劝他再写。
绫久时不见重岚,两人虽疏远,礼数却一分不少。伐檀见绫过来,很欢喜地抱住她的手臂:「婼尼,」想了想又换回中洲话,「阿姊,是你。」
绫爱惜地抱一抱他。重岚笑道:「世子终究和你更亲近。」
再看重岚,眉眼细细描过,衣饰也渐渐有了颜色。绫吻一吻伐檀,小心放下:「不想中宫如今派你侍奉世子。」
重岚沉吟:「我不能执笔诏敕。身无所长,也只得做寻常侍奉人的事。你鲜少回来,中宫不嫌我笨罢了。」
绫摆手笑笑,重岚也笑。两人很默契地都不提清延。绫看见重岚眼下两块乌青,随口劝道:「世子多时还是乖巧的。你也别太辛苦了。」
重岚想了想,脸上忽然有些尴尬:「好歹那一位近日走了,我们才都松一口气。」
绫知道她说的是槿园,与莒大婚在即,槿园的确不便留在内里。她点点头:「之前诸般难处也多谢你肯周全。」
绫知道重岚与清延的往来,却始终毫无恨意。她顾惜多年友谊,只怕重岚重蹈自己覆辙。重岚目光明亮,仿佛所有事都早有主见。她不便再说,默声退下。
赶回御前,皇帝已经盥漱歇下了,见她回来,还是披衣起身。
「见到了?」皇帝为她留下膳饮,此刻命人一一拿上来,「阿绫不怪我多嘴罢。」
绫眉目婉顺,将一丝尴尬小心藏起:「我怎敢怪主上。」
皇帝也不就睡,笑眯眯看她用过膳饮,又赏了茶:「我每看见云央,总盼她长大后与你一样。」
绫惊道:「万寿宫身份贵重,臣不可比。」
皇帝却岔开话头:「今日元卿遇刺,东宫接下来怕要举步维艰。东宫毕竟年轻,事事操之过急,鲜计后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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