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彼岸 7(1/3)
这巨变至此尘埃落定。洛东虎狼之地,民人惊逃,相约不复还乡。清延以枕流要挟少枔回京,又逼他南下捉拿清久。少枔从内里退下来,急忙找到胥燊。晨光里少枔焦急无措。胥燊只问:「大将写给殿下的信,殿下当真看过吗?」
少枔良久才答:「大将愿合军府之力,杀大宮、废主上,拥我为君。」
胥燊冷笑:「但殿下并不想。」
少枔黯然道:「外敌在伺,我不愿淮沅自杀自灭。何况,我又怎能舍弃枕流。」
「都迟了!」胥燊面色肃然发青,「殿下寡断,尽给别人占去先机。我也不料殿下顾虑大女公子,竟听从他,只身进内。先中宫临终前曾交待殿下的话,殿下怕都忘了。我不知殿下心中还有江山。我也不知,殿下为了大女公子,竟不惜葬送这江山万民!」
少枔喉间一哽,?然落泪。
胥燊跪地稽首:「大女公子生死有命。殿下再不可进内。」
以江山之重,此时,确然,枕流也不过是枕流。少枔闭起眼,连地兵燹,尸山血海,南陆遍地苦骇的流民便都扑面而来;又想起幼时与枕流打双陆,枕流一手紧握红豆骰,一手用力掩他口,迭声笑道,大点子,大点子!少枔转头望一望胥燊,只觉寒意彻骨。
背后尚有山河民生,与亟亟望眼。
这是他的责任。
两半虎符合于掌心,军府最精锐的一支从此交予少枔。清延毕竟也有豪赌气概:平家重情义,少枔不会陷枕流于绝境。
少枔绝不会反;少枔终会以清久的头颅向新朝廷表忠。
也换取枕流活命。
胥燊所忌,亦为少枔所忌;胥燊所忧,亦为少枔所忧。平家亡而复用,军府一废一立,莽莽乱世,生死瞬息,人心溃散至此,说什么忠孝节义。平家旧部不可信任——因此胥燊所愿,却未必为少枔所愿:他并不想反叛朝廷,更不想弃君自立。南下一路,少枔朝夕惊觉;他想起泊在骊安新港的三十余艘大船,夕晖之下,有一种令人安心的伟丽。
然而他始终不知道,就在自己回京当夜,北朝偷袭新港,数十艘兵船泊于港中,北人一炬,尽付焦土。
马不停蹄追到凉江,终于在蓁州发现清久,风餐露宿,胼手胝足地鬻字为生。少枔在巷尾站了很久。清久卷起笔墨,在柴秸下找到一只破碗,打满稀粥,好声气地乞两片渍萝蔔埋入粥里。清久快步赶路,粥水在碗里摇荡,偶尔溢到手上,便很珍惜地迅速啜一口,继续匆匆前行。
少枔用力按住胥燊,语意哀恳:「带他过来,不要给旁人看见。」
胥燊切齿冷笑:「谢家子!」
少枔没有言语——从前他总要替清久声辩两句:东宫虽为谢瑗所生,却并不与谢家同流。这番话如今连他自己也不想再听。两人当初摒弃仇恨,因理想缔盟,此时重压之下,这情谊已是末路。
面前清久憔瘦至极,少枔悲恨交加,却一句狠话也说不出口。他扶起清久:「你先去盥漱,穿我衣履,再吃些东西。我们可以入夜再谈。」
清久迟迟不去,站在窗下灰暗的阴影里苍白且茫然,仿佛将至的苦难仿佛已经发生。
少枔摇一摇他,轻叹:「去吧。」
胥燊便叫人带清久下去。少枔眼皮微抬:「看好他。我恐怕他会自戕。」
「吩咐过的。」胥燊回来听命,「方才他偷瞄殿下的佩刀,我只怕他对殿下动杀念。」
少枔苦笑:「他穷途末路,只有我或肯救他,他何必杀我。他这个人我也了解,我原想他有负民生,又不愿回京受死,必不会苟活至今。多半还是放不下王女罢。」
胥燊打开窗:「他却害苦王女。」
「是大宮害苦王女。」少枔木然望向窗外,暮色四合,鸟雀渐渐回巢。「子炤,你找到王女,也带她过来。」
胥燊即道:「已经带来了,正在门外候见。」
少枔看了看胥燊,想了一会,起身将昭序迎入驿馆。两人相顾无言。昭序依然美丽明晰:「身在此境,所幸还能再见四之宮一面。」
少枔微微摆首:「我情愿不与王女相见的。」
昭序竟笑:「四之宮若不带我回京,怎能再见到大女公子呢。」
少枔猛然想起那日在六条院与枕流重逢:侍女卷起御帘,幽暗的北殿明亮起来,枕流盛服而出,昭序颔首笑道,便是这个人。
抬头再看昭序,依然脖颈微垂,脸上带着一丝笑意。思绪乱哄哄涌来,眼里忽然积满泪水。
昭序的声音轻柔而空净:「以你想,交出五之宮,换不换得来大女公子?」
少枔顿时脊背发凉,整个人仿佛直坠深渊。清延为人毫无章法,绝不会遵循他所以为、所希望的规则,以人易人。确然他已做过最坏的打算——确然,胥燊一直怂恿他杀死清久,并暂时臣服于清延——然而只怕,一如昭序所说,先则清久、次而枕流、然后连他自己终究也是要被赶尽杀绝的。
昭序笑道:「你放心。大宫忌惮你,方以大女公子牵制,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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