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9、我 们 荒 凉 的 田 野（1/2）
张爱玲论及西洋音乐时，无意中暴露出她的“时代局限性”。例如，她用勃
朗宁的诗来形容最喜欢的“巴黑”(即巴赫，..a)：
上帝在他的天庭里
世间一切都好了
西洋化到了殖民地，一般会走样♀个永远唱着赞美诗的“巴黑”形象，
大概是当年的上海和香港所需要的音乐化宗教。不过，即使是欧洲的听众，也曾
经长久地接受片面的、变味的巴赫。比张爱玲更早的罗曼·罗兰就一再描述对巴
赫音乐的感受：“令人想起大寺的阴影””到近年，欧洲乐坛才高度注重恢复
时代原貌，提倡用古董乐器和原版风格解释古代音乐‰七十年代以前的录音比
较，巴赫就像同一个人，穿了不同的衣服。
没能见识巴赫的惊涛骇浪，并不妨碍张爱玲准确地体会她接触到的那部份巴
赫：“笨重的，却又得心应手”≮评论西洋歌剧时，她更有高妙的见地：“歌
剧的故事大都很幼稚，……却用最复杂最明的音乐把它放大一千倍来奢侈地表
现着。……可是也有它伟大的时候——歌者的金嗓子在高压的音乐下从容上升，
各种各样的乐器一个个惴惴慑伏了；人在人生的风浪里突然站直了身子……不看
他站起来，不知道他平城在地上爬的。”
人类已经进化到无能为力欣赏这种奢侈的阶段，于是歌剧在世界范围内衰落
了≮中国，精工细作的昆曲早已式微；市井气息浓厚的京剧多一些生命力，也
只有残山十的风光♀大利歌剧的所谓“三大男高音”出尽风头，并不明歌
剧兴旺发达，反而是衰败的俭。
必须动用放大镜，才能发现在寂寞中苦心经营的高洁志士♀些年，英国指
挥嘉丁纳(..ardier)率领由他一手培植的蒙特威尔第乐团与合唱团，恢
复整理出一批原汁原味的十六－十八世纪歌剧☆人注意的是，几部古典正歌剧
(eraeria)如蒙特威尔第的《奥菲欧》、格鲁克的《奥菲欧与幽丽迪茜》、
、莫扎特的《伊多梅纽》和《狄托的仁慈》里，某些男高音都改为女中音扮演。
这实在是无可奈何的复古措施。几百年前，这种角色应当由阉人(atrat)
演唱∷人男高音，据有正常成年男声无法企及的高度，但又具有独特的浑厚
感和持续力，不同于女声的音质〗年前，有一部法国传记电影《法里内利》描
摹了阉人歌星在当时的走红盛况“片中，法里内利的声音实际上是由女中音和
男高音经过技术合成的‰当年，在金嗓子的持续高音下倾倒慑服的，不仅是
乐器，更包括所有的俗世观众。
虽然慈禧乐于操练太监唱戏，中国的百姓看来并不曾领教阉人的歌喉●间
的戏曲，倒也在演员性别与声音的对应上颇有讲究＄年戏班子里不许有女人，
男扮女装一概用假嗓。京剧后来有了女演员，仍旧操假嗓门儿〗剧过去也全是
男人上场，但矫枉过正的改革之后变成了清一色的女性剧种，原因值得深思〔
许，套用张爱玲的观点可以解释：舞台和人生之间的距离，在很大程度上依赖歌
声与真实人声的差异得以维持。
《法里内利》终究是令人失望的拙劣电影⌒主人公永远身穿高领的上衣，
或者在脖子上系一块手帕，挡住不应出现的喉结∷割命根子的残忍作法，早已
随君主时代而彻底消失×瓦罗蒂之辈，竭尽全力也不能达到阉人的领域；嘉丁
纳宁可使用女中音，也不愿修改原作谱子。复古是做到了，可是女演员的音质，
能给人多少男性的联想？
阉人歌者的声音，今人料定是无缘听见了∫猜想，那一定类似童声：清亮
而纯净，如行云流水，几乎没有性别的成份”候，听到过“中央人民广播电
台少年合唱团”在五、六十年代的录音：
我们的田野
美丽的田野
让我们荡起双桨
船儿推开波浪
联想到黑白电影里的五十年代：干净、简单，人人脸上挂着幸福的笑。
七十年代末，我升入初中◆乐老师三十出头，梳着整齐的短发↓不像
学的音乐老师那样弹笨重的风琴，而是拉明快的手风琴；也不大教唱应景的革命
歌曲，倒是时吃己刻纸油印五十年代的老歌↓的字相当清楚工整。第一次，
唱的是《让我们荡起双桨》，第二次，唱《我们的田野》。后来，也学了些“台
湾邪歌曲”：
走在乡间的路上
暮归的老徘我同伴
黄昏的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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