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白露 5(1/3)
与莒的城府,少枔这一生都小看了。两人饮毕茶,与莒将余下的窨茶包起来递给少枔:「禅茶至味而无味,这窨茶毕竟是香的。你替我还给枕流罢。」
少枔摆首:「风声仍紧,我不便再去。」
与莒屏息良久:「我可以代你去。」
少枔一惊,一时不好拒绝。与莒又道:「父亲拨我一支人马在清川阵练。我有这样的借口,并不难。」
雪渐渐停了,檐铃丁丁然,一掠鸦翅扑过林梢。灯忽然灭了一盏。明月所照,积雪如熔银,霜枝薿薿有光。
醉花宜昼,醉雪宜夜。这一夜,却无人敢醉。
少枔想了很久,解下佩刀交给与莒:「你若得便,请将此刀带给她。」
灯火所照,刀柄那枚燕陵杜若熠熠有光。与莒接在手里细细看了一会:「到底是你周全。」
少枔苦笑:「若要我安心,除非让我日日看到她。如今东宫要拿谢家开刀,往后多少恶斗一望即知,我尚难自保,又如何保全枕流。」
与莒站起身,在廊下踱几个来回,又坐回勾栏旁。他身躯魁梧,面容也十分丰腴,阔大的衣袖覆在地上,有一种难言的威仪。
「枕流的事情,东宫也知道了吧?」
少枔也不隐瞒:「我实在没有必要瞒他。」
与莒望一望他,喉中挤出两声干笑:「他懂避嫌,你懂避讳。」
话中深意,原不是少枔立刻就能体会的。第二日清久抄了谢家,朝中立刻传出「四之宫鼓唆东宫为平家报仇」这样的流言来。少枔想起与莒那句「他懂避嫌,你懂避讳」,恍知自己本不该与清久走得太近。他有些苦闷,又邀与莒饮酒。与莒推脱半日,入夜才一身疲惫地过来。
「我进内陪一陪槿园。」与莒倒也坦诚,「谢氏想将她嫁给我。」
少枔心内苦冷。成王败寇,胜负已分,这指婚是谢家殊赏,与莒定然无法拒绝。他揣想与莒心中诸般悲恨,母仇未报,却被迫与仇家联姻,不禁悲从中来。
再看与莒,面上依旧带着笑。「我也无奈。谢氏原本更属意你。」侍从奉上茶果,与莒切一块姜母赤豆糕,细嚼咽下,「小时候母亲常嘱咐我,危难当头,我要挡在你前面。」
他目光诚挚,看不出半点破绽。少枔叹口气,心底涌出万种感激:「兄上大恩。」
与莒摆摆手:「你与枕流命脉相连,这些年我看在眼里,怎会不回护。」顿一顿,「槿园毕竟是谢家人,我与她成婚之后,你我的往来怕是要断一断了。」
送走与莒,少枔一头睡倒。梦中与枕流重逢,两人缱绻厮磨,都不敢离去。少枔夜里醒过一回,满身冷汗,心里空得难过。他将那枚香荷包捧在手心吻一吻,小心翼翼枕在脸下,却再也不能梦见枕流。
岁末时光格外迅疾。岁除诣寺;人日食七菜粥。
「这是七草之囃。」绫喂伐檀食粥,并将七草一一数来,「芹、荠、萝卜、芜菁、繁缕、佛耳草、稻槎菜。亦有虾子与鱼糜。」
「虾子。鱼糜。」伐檀微笑重复。
皇帝抱了云央一会,也过来抱一抱伐檀:「要尽快找一个南夏文师傅,否则世子的南夏文可要忘光了。」
绫忍不住问:「完陵君不是希望主上以中洲正统教化王世子?」
皇帝笑了笑:「说不定王世子以后还要回南夏的。」
绫有些奇怪。完陵君已死,花川君也已即位,她原以为伐檀永远不会再回南夏。皇帝这番话意味深长,她不由得深想下去——
皇帝却向她坦白:「我有意扶植伐檀为君,分裂南夏。」
再看伐檀,不过垂髫小儿,一派天真浪漫。绫心中不忍,总觉得山河之争应该离他很遥远。她拼命爱顾伐檀,视他为至亲。伐檀也喜爱她,不愿与她分离。有时她侍奉御前,伐檀在柏梁殿哭得天昏地暗——
「典侍回去看一看罢。」皇帝倒很通融,「世子若真的离不了你,你带他过来就是了。」
隔日将伐檀带至御前,正巧皇帝也有客人。新少傅年岁不大,脖颈细长,瘦得像一只鹤。伐檀并不怯生,笑眯眯上前行礼。皇帝亦笑:「世子这样懂得尊师重道。」
新少傅恭敬回礼。皇帝喜爱两人融洽,便选定这一天为伐檀开蒙。
伐檀语言上的天赋似乎与生俱来。皇帝要求他每一句话都用双语表述,他依依照做,毫无差漏。柏梁殿辽阔深幽,风林飒飒,霜月盈窗。伐檀在对殿的暖笼旁仔细辨识南夏札文的字卡。
新少傅是平陵郡人,生在南夏,因此说极好的京白、中洲官话、南夏雅音与北多摩方言。如今使用北多摩方言的人已近绝迹,南夏境内甚少有人能够流利读写。而在中洲的平陵郡,这门语言却与侨居在此的南夏人一同繁衍生息。
这便是所谓的礼失求诸野吧。绫不觉这样想。
一月设制置条例司。
清久徒行至东四条奉请元度:「督司一职,非元卿不可。」
元度二十八岁,终于重回朝堂。制置司督司,品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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